泸州:满池村一夜――7.23泸州市江阳区防洪纪实 - 四川民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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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泸州:满池村一夜――7.23泸州市江阳区防洪纪实
  • 来源:民革泸州市委      作者:民革泸州市委      日期:2012-08-07      编辑:泸州民革      点击:5235
  •     什么也没带。当凌晨一点的电话打破梦乡的甜蜜。我走向电话机头脑中第一个反应是:洪水来了!抗洪。判断如此准确,源于抗洪已经跟我打过交道了。准确说是九小时前,也就是周末下午坐在二楼美发厅椅子上,单位通知我回办公室加班的时候,已经拉响了洪灾预警。为了快,快上加快,我什么也没带。火速穿上便于抢险的跑鞋和齐膝裤,就出门了。夜静得让人走在小区的路上,都有些怯。夜景灯照在浓密的大树上绿幽幽的,也不敢多看一眼,担心那后面会跳出什么黑影。只有远方的洪水,如军令似的催促着人不敢怠慢和迟疑。门卫室的保安靠在椅子上沉入梦乡。他是这个夜晚唯一可以看见,可以唤醒,可以借我一点儿胆量的人。
        我站在保安室外的树影里,瞪大眼睛、张大耳鼓,注意着街面上的车。单位的车来得很准时,师傅老王和同事勇哥。他们说,已有“先头部队”开拔了。果然,路上接到“先头部队”的电话,提醒我们奔赴江北镇的路线。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大雨过后的夜晚,风如水般沁凉惬意。地旁还有未干的水洼,在车灯的照耀下闪亮。熟睡中的街镇静悄悄的,路灯也是睡眼惺忪。四公里、游湾、况场等地名一闪而过。茂密的玉米地,高粱地,像电影蒙太奇一样,跳跃着,很快消失,又很快变个姿态,重新跳入眼帘,让人保持新鲜,百看不厌,反而有些兴奋,有种别样的感觉。三个人在路上唠嗑着,在意外的紧急情况下,竟然都毫无睡意,毫无怨言。现在这精神头,这胆气,别说来了小鬼,就是洪水猛兽也不算啥吧。
        四十多分钟,一小时不到,汽车行经丹林乡拐到江北镇,目的地到了。镇政府大院停着十多辆各式样的车。看来“先头部队”有些庞大。二楼会议室里,教科文卫这条线来了三十多号人,几乎座无虚席。难得有这样的时候,大家深更半夜齐刷刷地跑到乡镇来开会,还把头、二排座位都占完了。镇领导介绍灾情,副区长布置任务,强调纪律“全心全力保护群众,不打牌不睡觉”。短短半个小时后,各单位在当地领导的带领下分赴灾区。
        文体局负责值守的是满池村的野猪崖,长江边的一个小村子。满池,满池,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一听就喜欢上了她。仿佛一阙古词,轻轻地复活了。春水满池,O花满池,还是游鸭满池呀?正遐想的时候,座中同行的人说,“我们去的地方很危险,四十多米高的陡崖,小心群众和牲畜靠近。”这句话,一下子将脑海中诗意的画面打破,瞬间迸出黑身子长嘴筒的野猪,拱拱戳戳地出没在陡崖边。只觉耳畔嗖地刮起一阵冷风,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我们的小长安车,蠕蠕地爬行在坑洼不平的村路上。听人介绍说,原本平坦的村级水泥路,被淹了,才改走这条日常少有通行的马路。摇摇晃晃、左弯右拐,然后下一个长坡之后,传说中的满池村野猪崖到了。薄薄的灯光下,一条长而平坦的水泥路出现在眼前,临江一面生长着一笼笼的泡桐树,靠山一面是一幢幢挤挤挨挨的房子。简直就是城中滨江路的缩小版,难怪人们世代居住在这里,虽然也有洪水侵扰。也许多数时候,长江在他们眼里俨然就是一个满满的看起来静止不动的池塘吧,这也不难看出野猪崖的人性格有多豪迈,或者跟长江有多么亲。
        几个村民坐在村老年协会活动室的门口,路灯照着他们疲倦而略略惊惶的脸。沿江的十来户人家,都投亲靠友搬出去了,连带贵重的电器和细软,拖累他们的牲口则能卖的都卖了。也就是说,为着洪水的大驾光临,在镇政府的有组织疏导下,这里其实已是 “空城”。但是还没搬尽,村干部历数其中的麻烦问题:西村王婆就是舍不得两头架子猪,至今还养在圈里;中村有两个又聋又哑的汉子让人说破喉咙都做不通思想工作,直到有人打手语,先比划一个圆圆的章一盖(象征政府),然后再用拇指和食指一捻(象征发钱),聋哑汉才心无顾虑地跟着走了;此外,还不时冒出来三两个村民,要闯过警戒线回家查看,清点家什。这就是我们此行连夜值守的目的,时刻保卫满池村群众的生命安全。
        夜长长的,像长江一样望不见头尾。借着飞了一大笼像灯罩一样的蚊虫的路灯,我们像诸葛亮一样夜观天文,水势。野猪崖十多层楼高的陡坎看不见。满满的一江水,平平地遮没了陡峭的高坡,坡上丛生的低矮的灌木和青草。就算有野猪,也许都爬山宿洞了吧。村民说,以前这里是江北镇通往对岸纳溪的码头,也就是水运时代的交通要津。现在公路发达了,曾经热闹显赫的野猪崖才黯淡了光彩。果然,我们在路下面几级台阶下,发现一个砖砌的码头公厕。如今,这公厕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墙淹在水里了。“六六年发过这样大的水,九八年没这回凶。”常居河岸,这里的人习惯了潮涨潮落。也许都见怪不惊,也许都心存侥幸,才世代相依吧。
        副区长来到满池的时候,她跨进门的是一双穿了黑雨靴的脚。她身后的政府办副主任、秘书都穿着这样的雨靴。她们是做好了洪水中抢险的准备。副区长带来岱宗村的消息,那里洪水已经淹没了出来的路。她们和区上去的同志,一道帮着群众搬粮食、物什。她们的靴子已经灌了水,但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从昨天早上七点半开始,奔波在江南江北两岸,行程二百多里,累得已经不知道累了,满脑袋嗡嗡响的只有应接不暇的汛情、不断涨高的水位和亟待解决的问题。而这时,她的家中,还有不足一岁的孩子,都顾不上关心了呢。
        时间在洪水一点点涨高的刻度线中流逝。手机中不断有水位通报、洪峰通过江阳区的时间预测信息。我们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观察身边的事物,把公厕墙上的砖当作水位标杆,不时去数数:“涨到四块砖了,五块砖了,还是五块……”许多被淹的草地、灌木里的虫子,诸如地虱婆、蜗牛啥的赶集似的爬到岸上来,聚集在路边的石栏杆上。有人坐着,不觉便酥酥痒痒地爬了一脚,呀呀叫着踢着甩掉赶开。这样的戏剧上演,人们的神经一振,睡意被赶走了一拨。神经一活泛,便有人开始扯闲篇,你一言我一语从电影《2012》讲到玛雅预言,讲到洪荒八野,讲到现代民间故事,凡此种种,蛮有兴味。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人们三三两两沿江看水。有人说,只要江心高,说明大波洪水就要到来,水还要涨。有人说,浮在水面的树叶积了潮泥,说明水势稳住,水位下落。种种经验,非四四方方的办公室能学到。正在大家观水时,不妨王婆挟起一把绿油油的苕藤,往警戒线内闯。有人拦她,吓她涨水要淹死人。王婆不吃这一吓,说水都没上岸,还有两顿没吃饭的呢。众人惊愕,经解释方知是她家中圈里的两头架子猪已经两顿没喂食了。人与动物之情深至此,可以到舍命不顾的地步。马上有村社干部跟着她去,保护她于不测。
        竹篱笆上缠绕着的五色牵牛花开了,红的蓝的紫的白的,一朵朵迎风吹响乡村的晨曲。突然,人群中爆发一阵喧哗。一条粟色土狗儿,披一身霞光从江边摇尾摆尾跑来。有人大喊,狗回来了,狗回来了。有如与亲人久别重逢一般,狗儿欢喜地呜呜着亲亲这个人的裤管,咬咬那个人的鞋子,畅叙别情。原来狗儿一直住在江心的水中坝上看守采砂船,未曾到村子。洪水来袭,主人慌忙撤走,痛惜江上的狗儿被大水冲走。未曾想此狗竟然涉水泅渡,抵达重生之岸,求生能力如此之强。大家更惊叹它在茫茫大水中竟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未曾到过的主人的居处,实在称奇。没有人告诉它,是沿路有同类指点它吧,狗与狗也有语言呀。人们猜测。主人闻讯从屋里跑来,劫后重逢,有缘天造,不胜感慨,大喊,快回家吃饭,犒劳犒劳。狗是人类的朋友,在灾难中是它,传说在远古涉过洪荒给人类带来稻种的,也是它。那么, “尊重人与一切生命”,就成了我落在2012年7月23日,50年不遇的洪峰过境,满池村防洪纪实中最后的一笔。